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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5日星期三

九年

看到面书的回忆
想起你了
我想我快忘记你的样子了
拼拼凑凑的回忆
想起那年你爸爸在报生七个月过后
去同样的国家登记局为你报死
他无论如何都想留着你的出生纸做纪念
工作人员跟他说
Encik, memang tak boleh lah
后来熬不过他
还是给他印了一张“报生纸”
上面注明着“死亡”
人间有情
工作人员体惜一个爸爸悲痛的心
写到这里我忽然同理了他的悲伤
整个生命消逝的过程一直都是我在陪伴小霖
送去太平间时他在陪伴大孩子验血
所以他一直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别离
只有一纸报生,一纸报死
笃定了这样的一个短暂的小生命
阿弥陀佛
愿你生生世世
追随佛法
好好的

2015年10月24日星期六

还有回忆

脸书回顾自动弹出了这张五年前的照片,
我急忙把照片存档,
望着她两个月大甜美的笑,细细温习了我的悲伤。

那年马大医院的护士趁着她还有余温,
把她由头脸到脚尖包裹成一只白色的茧。
他们慎重的请来太平间的员工带路,
并允许我亲自把小霖送到那里。

大概是她很重吧(是的七个月大已经有九公斤多)
上电梯的时候,遇上了医院同事,看我似乎很吃力,就问该员工说:
"Kenapa tak pakai kotak?"
"Mak dia mau pegang."他小声的说着。
于是电梯里面说着话,没留意我拿着什么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如此难堪的沉默。
是呵让妈妈送你最后一程吧。
以后的路再也不能陪你走了。
从五楼急诊室到太平间,我一步一步确认着她的死亡。
然后我跟着他走进一向来只有在戏里看到的空间,把她放在抽屉里。她那么小啊,只占了四分一的空间。
第二天早上解剖了一世纪那么久,再见到她时,膨胀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
(是的他们大概抽走了许多液体。那都没关系。你们要研究什么就拿吧。她已经不再呦呦喊痛了。)
一只苍蝇不经意的从旁边飞绕而过。我很平静,我知道她已经没有住在这身体里。

然后我们在师父念经后,送她进熊熊烈火里。
我没有像戏里面那般歇斯底里。
骨灰冷却后,我们赶上最后一班船,把她的骨灰撒进海里。
假如生与死的距离也不过如此,那人生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假如有一日我也变成白灰
那请你记得我的笑我的好。
那就够了。

2014年11月18日星期二

去看红姐姐剧场《“到底是什么”不见了?》



上一次看红姐姐剧场,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那是第一次。因为地点就在城邦阅读花园,非常靠近我家,所以就去了。剧情说些什么不太记得,可是那是一场热闹的演出,演员们很落力,小孩也都很乐。

本来觉得看剧一次要上百元挺贵的,所以也想暂时都不要再去吧。可是,因为这一次是全马首创的儿童生命剧场,而我的两个孩子幼年就失去了心爱的妹妹,我希望可以给两个大孩子一点点启示,心里有些期待,所以觉得贵一点都很值得。

剧开始的几分钟,很快就交代了主角(妈妈)的死亡。应该说那时我已经酝酿好情绪准备哭了(真是没用呵呵)。感觉小孩们大概还没真正了解剧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大人们已经系系索索的哭了起来。会来看剧场的大概都是感性之辈。

主角妈妈死了之后,剧情着重的就是两个儿子的情绪变化和婆婆对他们的哀伤处理。

哀伤治疗的那部分,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呢,我轻轻对儿子说,有什么来不及对妹妹小霖说的吗?她走的时候你才四岁,你还有很多字不会写,不知道要写些什么给她。对吗?儿子点头。我说,那你要跟她说我爱你吗?儿子在纸上写下:霖,我爱你。

然后他们让孩子们把纸张折成飞机,飞到剧场中央。
我想到我为他们所做的也一样。我让他们把心里想的画和写下来,然后把纸张丢到洒下霖骨灰的海水里。

临睡前我分别和他们谈,问他们会很伤心吗?他们都说不会。
女儿比较大,想的比较多,她想到的是假设父母等亲人的死亡。她说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我觉得剧场真的有达到教育的目的。当然无可否认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说冷场和情绪的连贯性。惯常的红姐姐剧场是欢乐没有冷场的。那些意见我会到他们的面书上去说。
在本地能有勇气做儿童生命剧场而且差不多每场都爆满,本来就非常不容易,该给他们大大的掌声。

(想请问有给大人看的中文生命剧场吗?)
我想有更多的大人需要这个呢。


哭了一下,再笑的样子挺牵强的。
为什么演员们看起来都好瘦好小只的样子?显得我高头大马的。



表姐妹俩能和红姐姐洪绣晴合照,真幸运。奇怪上一次看剧我好像没有看到她本尊。
大概她不是每一场表演都会出现。




她和她哀伤治疗的作品。
枕头套是Akemi赞助的,现场提供棉花给他们塞满,小孩们都很喜欢。




纸碟上本来应该画的是自己的悲伤,可是我好像已经没有这么悲伤了。
趴在地上随便画,画得真丑啊。
飞吧,孩子!妈妈放手啦!

2014年9月29日星期一

勇气


(2014年7月18日)

我在城中最繁忙的火车站。刚刚从工业法庭出来。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上工业法庭供证。然而,我在庭上哭了。

案件是关于被遣散的前上司以劳工法令告旧雇主,索取为数不菲的赔偿金。我是以义务身份帮助辩方旧雇主,照实说出前上司办事不力的种种表现。

自己惹官司上身,你会说我大概是蠢吧。
可这世上总需要一些不太聪明,不唯利是图,却能说出真话的人。

旧雇主给我的金钱赔偿不多不少,也只刚刚好能够补助我的日薪。
我并不伟大,可是人生总需要一两次,为了伸张正义而做事吧?

我在庭上说起前上司办事不力,员工们士气低落。
控方律师于是怀疑是我的工作表现不能达到上司的要求。
然后又怀疑我因为刚生产,要全心照顾家里的三个孩子,所以已经无心工作。
我回答说,我当时刚生下老三,后来老三去世了;换了雇主,我又生了老四,还是一直工作至今。假如我工作不力,这种种也不会发生。

话一说完,老三一直在肚里陪伴工作不顺心里十分茫然的我那段日子,忽然历历在目。

(可是我怎么一直以为是一场梦呢?梦醒后,你依稀没来过……)

然后眼泪就忽然来了。
只是一下子,我就从冷静清楚的供证,变成抽泣不已。

包括我的辩方律师,还在不知所措之中。
那法官是个女人,立刻宣布休庭。然后和控辩律师来个紧急会议。

(你也是个妈妈,也知道那种痛吧?谢谢你懂。)

稍后,律师告诉我,假如我愿意,今天可以不再继续。
我冷静下来说,这样万万不可。我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请假了。
纵然如此,休息时间的确长到我可以完全恢复情绪。

那天是星期五。供证一直继续到十二点半,问题还是没有结束。法官问我可否在祈祷时间2.45pm过后再继续。
天知道,我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已经一拖再拖,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我心里十分牵挂。于是,宣布午餐休庭,我行礼过后立刻离开,往轻快铁站奔去。

一个人在轻快铁站时,忽然我想起我的小学校长,曾经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对我说:“你很怕事!”
是的,我想我小学时的确曾经很怕事。后来我读了很多关于心理学的资料,觉得那是因为父亲长期出外工作,我们都由母亲一手带大的关系。母亲一个人很忙,不会有多少时间和余力带孩子去冒险。
这一刻,我很想对她说,校长,我没有很怕事,我已经成长成一个有担当,肯发出正义之声的人。

然后我听到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对我说:“妈妈,要勇敢呀!”
我想起小小的霖,最后一眼看她时,我平静的看着她肚皮上解剖过的粗大的锋线。

(我拥抱着曾经那么哀伤的自己……)

是的,妈妈会勇敢,会一直很勇敢。
谢谢你,给我的勇气。

我看着镜头,对自己微笑。头发很长,是该修剪了。


2014年8月19日星期二

八月十二


8月12日,我到蛋糕店买了个蛋糕。
然后因为会员有折扣,所以也顺便参加了会员。
店员问我,要几根蜡烛?
我很想告诉她,生日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我只是笑笑对他说,不必了。
我把蛋糕带回家,告诉儿子说,
你不是很想吃生日蛋糕吗?这是你大妹妹的生日蛋糕。

假如可以,每年小霖生日,让我们买个蛋糕吃。
让我们静静的悼念,不再有泪水。
让我们可以,静静的,温习悲伤。
让我们记得,她,曾经来过。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昙花一现。
阿弥陀佛。


2013年9月5日星期四

那一些生与死的过往(2)

2011年3月的学校假期,我和老公孩子去波德申旅行。我们趁MATTA FAIR买了一个3天2夜的酒店住宿配套。那是我们第一次去波德申的军事博物馆。那里刚好有军事展览,有很多军用飞机和旧坦克,很有看头,儿子非常着迷,想和每一架坦克和飞机拍照。

霖在旅行期间有轻微发烧一次,我准备了退烧药,服用过后没事,只是精神有点差。所以后来我们提早了一点启程回家,然后直接去看医生。

看完医生回到家,隔天她依然烧得厉害,服药过后不太见效不说,总是昏沉熟睡。我们再去看了一次医生,医生认为不退烧事态严重,建议入院为妙。他说认识一个不错的儿科医生,于是帮我们写信介绍入住坊间某知名私人医院。

那时我还在待业中,新工作还没开始上班,老公则在工作。我很失措,因为我没试过孩子入院,慌慌张张的收拾行李,午餐吃了快熟面,就和家翁到医院报到。在医院,我不停的用手机向老公报告进展。

一切好像冥冥中注定,那时只想到反正我还没上班,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没必要影响老公的工作。所以没有要求老公请假陪伴。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入院,也是最后一次。

22.3.11 15.27
Waiting to c Dr now

22.3.11 15.51
Just now Dr put aldy
老公叫我要求医生帮小霖塞退烧栓。进医院不久,护士就已经帮我塞了。

22.3.11 16.18
Dont worry. Things gonna be alright
心里其实很慌乱,不知所措,冷静不下来,可是还是要安慰老公。

22.3.11 16.59
Waiting to be admitted now. Chosen 4 pax room. Blood sample taken for test
抽血检验骨痛热和其他。抽血的时候,霖痛得大哭起来。我也跟着泪流了。从一点多准备入院一直忍到现在的紧绷情绪终于释放出来。终于等到入院后,陪伴多时的家翁就回家休息了。

22.3.11 19.35
Sorry, she's ok. Just inject antibiotic for injection n observe. May discharge in 2to3 days if things r ok
从下午一直拖到晚上才回答苏大姐的短信。出门的时候,苏大姐看着我们上车的。那是她见小霖的最后一面。这个短信很迟才回复,因为心里很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2-3天可能就可以出院,那是医生的说法。

22.3.11 20.55
Lin is recovering. V active now
入院当晚,霖因为打了antiobiotic,身体恢复了,精神很好,爬起来玩,我很高兴,马上通知老公。

22.3.11 21.34
Bring me the toy car, 1or2pc of small toy, my black shirt & a pair of socks in downstairs drawer, my phone charger in baby's tray, charger's socket in my tray in store room, baby pyjamas 1set, 10pc fitti basic m size diaper outside our room just in case needed when diarrhea.
于是向老公要求带一点玩具来。霖打了抗生素后,副作用是一直泻肚子。尿片很快就会不够用了。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家,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22.3.11 21.44
Let me know if u dunno where the things. Send me Lin's my card no. I deleted all those no. in my phone accidentally.
是如此的巧合,我竟然不小心把她的出生证号码delete掉了。原来这个号码再也不需要用到。我后来需要用到的,已经是她的死亡证明号码了。

22.3.11 21.48
Bring the yellow or pink filp flap book for Lin.
对面床的小孩和霖差不多一样大,医生帮她在脑部开了个小洞,把脑部的积水引出来。听起来是很可怕的手术,要一万元。可是动脑部手术后,她精神很好,她妈妈不断在教她读书。她的父母不停在打电话筹钱。我以为霖好起来了,所以也想给霖看一点书。




24.3.11 10.58
I talked to the nurse, she said the med makes baby sleep in some cases.
可是,第一晚以后,霖一直沉睡和泻肚子。开始不吃喝。叫来的粥都我吃。后来,我交代不必送粥来了。
护士说睡觉是药物的副作用。发烧的情形,时好时坏。退烧的时候,我松口气,觉得又过关了。湿手帕一直都挂在床头,准备给她退烧用。心情在37.5C的上限上上下下。

25.3.11
凌晨大约两点,霖呼吸困难。
我叫来护士,护士给她清理鼻孔里的分泌物,然后给她氧气罩。她舒坦了之后,又昏睡下去。
稍迟,同样的情形又发生。我看到霖的身体有发黑的迹象。马上叫来护士,我说,缺氧了。然后,又吸取氧气。护士告诉我通知了医生。
睡睡醒醒两三次终于挨到早上,医生来了,紧急把她转到楼下加护病房,送去照x光。霖身体里面的氧气不断下降,情况非常不乐观。紧急办转院手续,叫来救伤车,医生随行,送入马大医药中心。

25.3.11 7.47
Remember to bring the bag for me. Handkerchief too. Transferring now.
老公没得随行,因为要留下来结帐。结了两千多元。这是私人医院最现实最无情的地方。
当然就算他随行,也无济于事,因为不断小声抗议着的霖,已经陷入半休克状态。
我的行李完全没时间收拾,就和霖上了救护车,我坐在司机身边。
救护车一往前开,警笛一响起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了。

25.3.11 10.52
Transferring hong ling to UH fr S hospital in ambulance. She has breathing difficulty after some
throat infection.
于是我想,假如这是死亡的前兆,总要有个预告吧?就坐在救护车里面带着朦胧泪眼给所有的兄弟姐妹传了这个短信。
心里其实还是有个小小的想望,想着假如可以,大概多年以后霖长大,可以这样跟她说:“你小时候入过医院,还坐救护车呢……吓死妈妈了。”那样的云淡风轻。
当然最后母女俩缘分已了,始料未及。

十二点办好入院手续,我一个人走在迷宫一样的马大医院,从办公大楼走回PICU,把这个地址传给老公。“picu, 5th floor, menara timur, ummc”老公吓了一跳,说不是HUKM吗?他只好从HUKM转回来。原来阴差阳错,本来想转去HUKM,后来S医院联络到马大医院肯收,最后一分钟换成马大医院。老公白跑一趟。
入院后,我和老公在医院外苦等。看着他们在儿童加护病房准备了霖的房间,消毒了,写上名字。一分钟好像一小时那么长。而我们一共等了大概三个小时,医生出来说内脏衰歇,几乎是束手无策了。然后我们进去和她道别。
好像戏里面一样,我们看着心电图划成一条直线。我告诉她不会痛苦了,叫她不要害怕。

25.3.11 16.23
She just passed away 3.50pm. After seeing relative will carry out autopsy.
把坏消息通知了所有应该通知的人。
(后来解剖改成第二天早上。也就是说入殓的时候,还没有检验出死因。)

25.3.11 16.35
picu, 5th floor, menara timur, ummc
我很快冷静下来为她办理后事,毫无选择的。因为老公很不冷静,他和家人一直在怪罪医生。我们依据殓葬公司的建议把霖火化,骨灰撒进海中。
后来的后来,我们倚靠佛法让自己平静。

五年没有更换手机,这次终于换了。把旧手机的记录翻出来,整理一下。
本来想在七月半贴文,可是终究没有时间。
感恩生命里有霖来过,教会我生死的功课。也感恩后来顽皮活泼的晨,重新给家人带来许多欢乐。
生命偶有挫折悲伤,但却无怨无悔。

2013年8月14日星期三

那一些生与死的过往(1)



和小霖最后一次出游拍的照片。神龟假如有灵,就请让小霖生生世世与佛法为依归吧。


旧手机里面陈旧的sms记录:

22.7.10 5.52pm
Dear I do the last facial today, bec at 8.
(2010年怀小霖,传给老公的短信。生产前最后一次去美容院洗脸。预产期好像是8月15日。)

27.7.10 11.15am
Dear, baby girl weigh 3.2kg. A very big one :)
(她很重,她是我最重的女儿。很多人怀疑我怀双胞胎。护士怀疑我有糖尿病,可是我当然没有。)

10.8.10 12.43pm
Dear, baby girl weigh 3.4kg now
(靠近预产期,她越长越大了。两个星期,她在胎里长了200gm.好神奇啊,我惊叹着生命的成长。)

12.8.10 6.26am
Bring me a tower n the chocolate. Thanks
(进国大医院,睡了不安宁的一晚——因为记得好像是三个小时就要检查宫开幅度。买好巧克力是为了生产前吃,据说可以增加体力。交代老公从家里给我带来。)

12.8.10 6.34am
Should b ok. Husband is allowed to come in the morning. visitors no. contraction just begun. still some time (to go). No hurry. bfast 7
(老公担心没到探病时间没得进来。可是身为老公是有特权的。仪器终于检测到阵痛。于是我无法安睡。我问了护士,知道早餐7点会送来。)

12.8.10 6.39am
Admitted to hospital n will deliver the baby today
(这是通知所有家人的短信。)

12.8.10 7.14am
Hi, I'll deliver the baby by today. I left my company hand phone to sara. Yap
(这是通知所有同事的短信。Sara当时是我的替工,每天搽很炫的眼妆上班。意想不到的是,她后来竟然闹了很多事。)

12.8.10 7.16am
Water bag burst. Will c Dr after bfast
(上厕所出来,忽然羊水破了。没试过破水,我很惊慌,害怕孩子有危险,泪流满脸。结果护士很镇定的叫我吃了早餐,储足力气进产房吊水催生。)

12.8.10 18.58
Baby girl weigh 3.46kg delivered by 11.46am normal delivery. Both safe.
(11.46am,催生结束,我在剧痛中迎来了老三小霖。生产过程很顺利。毫无意外,她长得胖胖的。这是通知所有家人、同事和朋友的报喜短信。)

2010年8月12日,小小的生命小霖,在大家的喜悦与祝福中降生。有谁知道她只会和我们相处短短的七个月呢?老实说,到她已经病危的一刻,我都还不知道她会离开。因为大概是病情恶化得太快,所以急救的医生到最后一刻才放弃希望。我一直害怕她没进食会肚子饿,她喜欢亲喂,所以我虽然憋得难受,也不敢把身上的奶排空。

(待续)

2013年5月29日星期三

孩子们的儿科医生

老四伤风咳嗽,昨晚带她去看医生。林医生笑眯眯的对我宣布,“这个孩子鼻子敏感。”

两个大的曾经为了老是鼻塞而受尽苦头;所以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曾经妙想天开:呵,会不会这个孩子福星高照,没有鼻子敏感呢?
哦这么看来,这个“鼻子敏感”就好象买一送一一样,我的四个孩子,无一幸免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看这个医生有多久了呢?
老大今年九岁,她刚刚出生的时候,看的是古瑞莉医生。
后来这间小儿科开张,医生不错又离家近,所以孩子们有病就都在这里看。

林医生医了孩子也医父母,一脸忧虑的父母走进去,总可以放心的微笑着出来。
我总是想,做医生就是应该这样啊。
所以他的生意也源源不绝,近年又添了快速验血的机器。

我想起两年前的那个下午,我抱着高烧不退的老三来这里,林医生介绍我住进坊间小有名气的私人医院,由某个有名气的儿科医生医医治。
之后,老三再也没有机会回家。

家里人悲愤难当,狠狠抱怨林医生害人不浅。

关于这事,我对林医生没有怨言。
平心而论,即使私人医院有人为疏忽,也不能要迁怒林医生啊。

后来,我很快有了老四。
老四是个需要用心照顾的早产儿,那很好。她的出生占据了我很多时间。假如不是这样,说不定我也像赵明福的家人这样,卷入无边无际的诉讼中,遍体鳞伤。

其实怀上老四,因为政府医院/诊所每次都是不同人负责,所以几乎每一次产检,我都要重复老三去世的事实。
那无所谓,我已经很习惯。
可是假如要不停的回想事发经过,不停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一个细节护士或医生没有照顾到;那是很痛苦的事。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姑息养奸,让同样的不幸发生在别人身上。
可是老四的降临,好像是来告诉我说:算了吧。别在伤口上撒盐了。
而且即使胜诉,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觉得还是林医生好,所以老四生病了,我还是带老四去看林医生。
林医生的诊所依然门庭若市。

林医生的孩子很会绘画,他的孩子渐渐长大了,贴在墙上的孩子的画也越来越有内容。


很多东西改变了,但是还有很多东西一直不变。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四开始学步了……

而我,继续努力生活。

 
老四很爱跟哥哥姐姐们在一起,在他们睡觉时也一样,会翻过去躺在他们两人之间,然后呀呀呀唱起来。很可爱。她的个子,看起来还是好小啊。

2012年7月20日星期五

阳光背后

小女儿长得很快,四个月来平均每个月长一公斤
已经有六公斤了,开始穿M SIZE
我是如此的欣喜啊,早上起来喂奶,她对着我甜甜的笑
可是为什么,我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脑海里总是浮现她的二姐
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她的二姐,躺在PPUM PICU的急救台,紧紧闭着眼睛,耳朵有一点血,肚皮鼓鼓的
好像戏里面一样,心跳仪里面的图表变成一条直线
医生看着表说:死亡时间,3.50pm
管子都拆除了
我抱着她,她被白布包成一只蛹,搭电梯,跟着太平间的员工
那员工在电梯里遇到他的同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Kenapa tak pakai kotak?"
"Mak dia mau pegang."他说。
电梯里面其他的人看着我的悲伤
我的双手拥抱着死亡
是啊,那是我最后一次抱她
她很重,七个月已经有9.4kg,法医报告后来这么写着
我和她大姑在冰冷的太平间外面等待,天开始暗下来了
我把她放在外面的一张铁床稍侯
大姑给我一个小本子告诉我说,可以为她诵往生咒了
于是我开始念“南无阿弥多婆耶……”

可是我相信,有阴影是因为前面有阳光
我为了阳光,好好的活着,微笑的活着。

2012年6月11日星期一

产后开始上班的第一天

从家里忙乱了一阵,我终于跳上汽车,冲锋陷阵的挤过许多车辆,穿过收费站,准时在八点之前抵达公司。提着手提袋和挤奶器,按下熟悉的密码,开玻璃门,上楼梯,再按密码,再开木门。走进去的时候,停下来张望,在安静的空间里面感觉一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另有一些东西,似乎一直都在。

——这是我20个月前,产下霖,两个月产假结束后第一天复工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我脑海里。
那个时候我走进去,除了我,公司里面只有另一位跟我很要好的同事。

那好像是一种历劫归来的心情,很难形容。我又回来了。这里曾经有我的付出,我的快乐和眼泪。虽然工作8年,我也只不过是个过客。

第四次生产之后,换了公司工作,又会有什么心情呢?

新公司(说起来也工作一年了),人数多,是一个公司不会对你留情的地方,人与人之间也不必太矫情,公事公办就是。每年领了花红,愤而走人的,一定会有。整组人离开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整个部门集体辞职跳槽去对头公司,以发泄对上司的不满,最多也只是换人做事。高层被甩了,不过又是话题一桩。
人数多了,小圈圈也多,一起吃饭的人反而少了。

有时候,在FB遇到旧同事,漫无边际的寒暄一下,发现原来,不知不觉,有一些最珍贵的东西,从旧公司那个小小的空间开始,一直停留到现在。

×记我产后11周开始上班的第一天

2012年5月8日星期二

给孩子说观世音

卫塞节,孩子去了佛庙浴佛,回来之后女儿对我说:
“妈咪,我看到有很多手的佛。”
“那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有很多手,是因为他要帮助很多很多的人。你看到他的每只手上都有眼睛吗?”
“有。”
“他的手上面有眼睛,因为他要看到每一个向他求救的人。有谁需要帮助,向他求救,他就会到。比如说,有人遇到火灾,有人生病很辛苦,他都会去救。他会变成你身边的一个人去帮助你。或者叫你身边的人帮助你。”
“可是霖霖呢?为什么他没有救?”
“霖霖也有人救的,有很多很好的医生去救她,那些医生都是观世音菩萨。可是,霖霖的时间到了,她不可以跟我们在一起了。所以她要去另一个地方。”
我仔细观察着她,她的眼睛闪过一丝黯然。

女儿想得很多,她很顽皮,可是很早熟。我想她是明白的。霖走了,我对医务人员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我心里没有对他们嗔恨,没有责备他们失职。我想,这样做是对死去的她最好的祝福。

卫塞节,没有机会到佛庙浴佛,可是我们可以清净自己的心,但愿我的心里没有嗔恨,没有贪念;从我开始,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阿弥陀佛。

2012年3月29日星期四

老三一周年忌日(25.3.12)


你走后,我一直在思考生命的意义
一年前的现在,我走在街上,你的哥哥姐姐在前面跑着
忽然发现两手空空,再也没有小宝贝可以抱在怀里
我亲爱的小宝贝,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化成灰烬
撒在海里,从此,海水到处,都有你
(眼泪,不停地
落下)
我和他们坐在百货公司外吃雪糕,
想着假如你在
我会让你尝一口
你会喜欢吗
然后是妹妹忽然来了,怀孕33周又6天
让我那么措手不及
在你的忌日前一晚
妹妹从医院回到家和大家团聚
他们说妹妹是来代替你的
我知道这不对
每个孩子,都是最独特的
没有人可以被取代
而我的孩子
不管是来临还是离开
完全在我没法预测的时间
我明白
生命里曾经有过你的笑语
是多么美好的事
我感恩,对曾经遇见的一切善缘
然而我知道前面的路再也没有你
所以会一直微笑的往前
一直
微笑
往前

2011年12月23日星期五

死亡,曾经,很近。

(假如你害怕亡者,请你不要读这篇。写出来只是因为,我要面对自己的回忆。)

不久前收到马大医院的验尸报告(为什么要半年这么久?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

原来验尸报告是这样的。

上面注明了小霖最后的体重,9.4kg,左肾和右肾的重量,还有其他器官的重量(抱歉,我真的不记得是什么器官,因为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开始想像,小霖过世隔天,我们十点多到医院太平间外面漫长等候时,验尸官们在里面的工作。

他们在开始工作之前会祷告吗?不同宗教者向各自信仰的神明祷告。
然后对亡灵说:“对不起,打扰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要帮助你找出死因。”
之后他们打开大抽屉把冷冰冰的小霖摆在消毒过的解剖台上,解开白布。
带头的说:“这个案子是一个七个月大的女婴孩,医药背景是xxxxx....."
接着开始工作。
什么工作都是一样的吧?他们会不会一本正经,不发一言?
或许拿了剪刀,放松一下心情,一边在笑谈昨天的连续剧吧。

然后他们把她的身体剪开,好像我们上生物课一样,找出她的肾脏,割出来,仔细反复看看,然后放在秤上秤一秤。
结果肉眼什么也无法发现,他们抽取她的血液,脑液,胃液,肺部周围的液体……等等,个别包装好,贴上标签,送化验室。
最后他们大针缝上她的腹部和脑部。仔细把小霖处理干净,把弄脏的尿片和衣服丢掉,盖上白布。准备交给在外面等候了三个小时,已经吃饱午餐的我们火化。

年轻的验尸官终于走出来,身上的白袍上带着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异味。‘结论暂时是“死因未详”。’
验尸报告上化验后的结论,死因是:感染Pseudomonas引起的血液中毒)

领尸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你们真的要看吗?
她大概有看过很多亲属情绪激动,不能够接受尸体被解剖后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害怕。她是我的孩子。
被抽取体液后的小霖,一样扁着还没有长牙的嘴巴,发白的脸没有表情,本来发胀的肚子变扁了,体重好像轻了一些,看起来像塑胶娃娃。死亡历经21个小时,肉肉的大腿上开始长出淡灰色的尸斑。

我很平静。给她的肉身拍了最后的照片。

工作人员飞快的为她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基于对遗体的尊重吧我想。
有一只苍蝇在周围飞舞。
我知道,我的二女儿,已经离开了,她已经没有在这个败坏的身体里面。
殡葬仪式的负责人把她装进小小的棺木,放在汽车后座,上面放了一个念佛机,直奔蕉赖火化场。
师父诵经过后,熊熊烈火把她的身体烧了,洁净了她的一生。
骨灰冷却后,直奔吧生海边,和花朵一起撒入海里。

死亡,曾经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从此,我再也不应该害怕。

2011年11月26日星期六

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如往常,在家中,两个孩子在我身边自行玩乐。
我在看书。
忽然想起,怎么我本来不是有三个孩子的吗?我还有一个孩子呢?

场景一转,转到我麻坡的老家去……

我走进我家,一贯的静僻安宁的气氛。看到了我的第三个孩子。
刚刚睡醒,躺在摇篮里。
原来由我妈妈在照顾。
她已经长大了一些,脚变长了。
那当然,她已经一岁多了呀。
于是我把她抱起来。
“姐姐”,她叫。咦,她会说话了,好快啊。
“不是姐姐,我是妈妈。”我真的好久没有见她了,她忘记我了。
然后我开始着急,她在喝什么奶粉啊?我已经没有1+的奶粉了(现实中,我把两罐1+奶粉送人了)。
她一定是在喝4+的奶粉,对不对?
我向妈妈证实,妈妈说是啊,都没有1+的奶粉,我给她喝她表姐的奶粉了。
我很急,那不行啊,小孩的奶粉不能乱乱喝的,营养成分不同的,怎么这么久了你没跟我说?




然后我醒了。
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小霖,这是第一次。
奇怪的是,梦里梦外,我一点都不伤心。
不止不伤心,我还很高兴呢。
我的小霖,她长大了。她还是一样长得很好。
(在急诊室宣布死亡的主治儿科也这么说的呀,she grows into the adequate size.后来护士乘她还没有变硬,把她从头到脚包成一只蚕了。)

然后我在想小霖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呢。
她大概是要让我积极生活,别好吃懒做了吧。
我走进房间厕所,真的很脏了,步入孕中期,反正胎儿稳定了,我可以洗厕所了吧。
于是我把厕所仔细刷干净。那个当下感觉很好。

(待续)

2011年8月12日星期五

生与死的距离

2010年8月11日。早晨睡醒,挺着大肚子上厕所小解过后,有一点异样的感觉,羊水好像有一两滴很轻微的溢漏。距离预产期还有四天,我十分敏感,草木皆兵。

躺在床上呆了一会,今天还去不去上班呢?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请的代工又不济事,我着实放心不下。就去一下吧?假如有状况,就马上到医院报到。戏里来不及去医院就生下小孩的画面,都是骗人的啦。

念头一转,我很快就赶在车龙里上班去了。


我不知道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picture folder里面看到,颜色都好好的。


工作时,“好像有点漏水”的感觉,只发生了几次,让我觉得还是安全的。步行去吃饭的时候,下身很重,有扩张的感觉。心情也异常烦躁,荷尔蒙好像有点变化了。

我很努力的做,可是还是无法在瞬间整理交代完毕。加班到七时,我告诉上司明天大概就开始产假了。年轻的鬼佬上司有点担心,又有点感动的样子。他大概不会理解,亚洲人对工作的态度吧。

回家冲凉吃饭,我很冷静的打电话对老公说:“你准备好了吗?时候到了,我要进院了。”然后让他吃饭冲凉,上车后才慢慢告诉他我的状况。可想而知,让他数落了个狗血淋头。

到了医院,为工作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我知道该准备生产了。其实我很清楚,一入院,非到生产时不可离开,毕竟预产期已经很近了。

在紧急部门登记时,心里有些焦急,因为看到墙上贴着“应该紧急处理的病人”里面,居然有我的状况。护士也数落我一顿。

还了抵押金,躺在床上测量孩子的心跳和胎动,我听到她规律的心跳,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心经》。好像有一世纪那么长之后,护士进来看打印出来的图表,检测产道开一指,说一切没事,入院监控,明天催生。


住进病房,我给家人传了短信,接下来是一个每睡三个小时就要去轮候测产道开口的晚上……




因为破水生产,为了预防孩子感染,所以需要住院两个晚上观察。她都这样睡在我的病床旁边,像一只蚕。


半夜两点,第一次阵痛来了。可是阵痛没有规律过,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间中护士都有来叫醒我测体温和为孩子测胎动。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好像morning call一样,医院的餐车叮叮当当的来了,护士们开始叫醒大家换床单。

我举步艰难的走到厕所小解梳洗,回来的时候,羊水忽然间破了,洒了一地。我很慌,眼泪一直流。羊水流了大约有四五次,我的肚子里,竟然装了这么多水!孩子呢,孩子,你没事吗?我叫了护士,她叫我快吃早餐,然后就在老公及时赶到的时候,我就坐轮椅被推到产房附近了。

护士把我的名字和资料现在白板上,我还记得自己是当天第二个到产房报到的产妇。量体重、通便、打麻醉针、吊催生药水,然后就在产房外的床位轮候,等产道全开

麻醉药让我很累,耳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昏昏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激烈的阵痛像一个巨浪把我击醒的。(是的,麻醉只是让我“没有那么痛”而已)。
阵痛越来越密,护士让我在间歇的几秒钟里面换床,然后把我推进产房。

孩子要来了!整个团队准备就绪。我半坐着,双手抱紧自己的小腿,等待下一波阵痛来临时,在“啦啦队”(助产护士)的呼叫声中,用力一推。就这么推了两三次,感觉一分钟都不到,就轻松娩出了我的小女儿。这么形容很恶心,可是我想说,好像便秘结束,“终于大出来了”的感觉。

清理过后的孩子,放在保温箱里面。哭累了,微微张着没有聚焦的眼,很舒服的样子。伤口缝合后的我,望着她,3.48kg,好大的一个女娃!孩子,妈妈怀你时好重哦,走出去人家都问我是不是双胞胎。




生产过后喝的第一口milo,是人间美味。哭得眼睛肿肿的。


之后照例吃饼干喝milo,然后护士抱她到我怀里让喂奶。等候回病房的时候,沟通出了问题,大约十二点生产,一直等到三、四点才回到病房。我错过了医院的午餐时间,老公连早餐都没吃,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敢离开,所以两个人都饿坏了。在产房外等得很累的我,眼睛都快闭上了,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孩子,害怕一瞌睡孩子就会掉下来。

孩子,妈妈那么努力的保护你,给你最好的母乳,为了害怕自己不够营养一直都不敢减肥,在家当全职妈妈几个月陪伴你,可是还是无济于事啊,最后你还是毫无预警的离开了。生与死的距离,原来只有七个月那么近。

假如你活着,让我对你说声生日快乐,让我们为生命而感恩。既然你已经离开,那么,我亲爱的小女儿,我只有在今天为你吃斋念佛,愿你登极,追随阿弥陀佛,再也不堕人间受苦了。

2011年6月9日星期四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这是一张让我心碎的照片,考虑良久才贴上来。

3月25日,大约十二点,马大医院儿童急诊室。进来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问题是:孩子进PICU,一次只可以让两个人探病,我是否该回家休息,还是呆在只有几张简陋沙发的休息室?身上的母乳到底应该排空吗?孩子很久没吃,已经很饿了,我是否可以亲喂?一次只能让两个人进去探病,我该如何安排家人过来探望?到底几时才能有人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了?
随便喂饱了肚子,我很耐心的等候。我在哺乳时期,从不让自己饿肚子,也从不让自己缺营养。

病房已经消毒完毕,贴上孩子的名字。可是从急诊室的小玻璃洞望进去,我看到大约十个医生围着我的孩子,依然没有消息。开始感觉到不妙。

下午三点多,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说:Very critical. I should say, less than 50% of chances she can survive.当下我很冷静,也很明白,当一个医生说这个的时候,等于预先宣布死亡。我们在急诊室外面,不停的拥抱流泪。

再过了一会,医生出来说: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

我们走进去,看到的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的器官已经衰竭了。我把手贴在她肿胀的肚皮,触摸她的心跳。那是曾经依附我的心跳啊。我的手指戴着婚戒,她是我们的爱的结晶,是一个曾经给我们惊喜的生命。我对她说:不怕,爸爸妈妈来看你了。妈妈在身边,不怕,噢?她有所知觉,轻轻的动了一下。

大约有两分钟之后,医生宣布,心跳已经停顿了,3.50pm.我对她说,霖,不怕,不痛了,妈妈带你回家,好吗?眼泪不停的掉下来。护士递来手术用纸巾给我们抹眼泪。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其实她永远都不能回家,也不需要回了。

亲属瞻仰过后,护士给她结结实实地用白布包裹,然后我跟随着工作人员抱她去太平间。大姑及时给她带来了经文,等候的时候,我在太平间外对她念往生咒。念着念着,我的心情慢慢着陆。我的小女儿,永远的离开了。
当工作人员让我把她亲手放进去时,我瞄了一眼那个足有八尺长的冷冰冰的抽屉,我的孩子,只占了小小的一个空间。七个月太短,她还来不及长大。

她走后,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微风依然轻抚。这个世界,仿佛没有她来过的痕迹。假如不是有照片,我大概也会忘了她的样子。
沐浴的时候低头,看到肚脐周围残留的脂肪和不经保养松垮垮的肚皮,我确定她曾经来过。

然后我开始在想一个问题,我到底有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呢?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于是我想起以前忙碌的家居生活,经过她的摇篮,她大声A~A~的呼唤我;她总是躺在我身边睡觉,盖着深粉红色的被子,温暖而安全。我知道,爱在心里,抹不去,一辈子。

2011年5月28日星期六

我的宝贝

录得不好。可是,生命没有机会重来。Life has no take 2.这是我仅有的。





2011年4月4日星期一

最后的微笑

18.3.11,Port Dickson某酒店,她和哥哥姐姐快乐的在窗帘边玩耍,叫她时,快快按下快门,最后一次拍到她对着镜头微笑。任谁都没有想到,她在一周后就离开了。
帮助孩子们疗伤, 哥哥姐姐给她的信。小哥哥一直表现得很酷,后来和哥哥说小霖的骨灰撒在海里了,他问:“小霖会不会沉进海里?我要去找她。”然后我看到他在擦眼泪。四岁,他还很难表达他的悲伤。我知会了他的老师。佛化幼儿园,老师们学佛比我多,可能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开导他。我怀孕的时候,天天下班回来他都会掀开我的衣服吻我的肚皮。有时在大庭广众都会这样,来不及阻止。小霖会爬后,每天放学回来,他都要看到她在客厅玩耍。否则就对我抱怨。 姐姐画她的生活片段,十分传神。姐姐和她玩,哥哥和他玩,还有睡在sarung里,坐学行车,在地上爬,和在baby cot里面站起来的画面。甚至还有去波德申,坐在草席上,她在我怀里睡觉,姐姐坐在旁边的画面。旁边有个沙堡。
是谁建议写这些?害我还没开始写就哭到好像猪头这样。想起孕期,和两个大孩子天天看书倒数她的来临。为了帮助顺产和避免变成肥猪,我到湖边散步,她一直在肚里陪我,和我一起享受微风轻抚。她从一开始一片饼干的重量到变成两粒蜜瓜般重,体重达到72kg时,重得我举步艰难。


这是巴生往吉胆岛的码头,她往生后隔日中午,解剖后我们领尸火化,出海撒骨灰的地方。把信丢进海里,让思念随海漂流。 假如可以,但愿伤痛可以减轻一些些,让它随风而去吧…… 再想起的时候,希望只留下美丽的回忆。

2011年3月28日星期一

孩子,一路好走……

学校假期,17&19/3和孩子们去了波德申,她在我的怀里睡得好香。姐姐给她捡了一朵落花,她的睫毛好长,手脚都有小小的肉窝。她的笑声像天使。她像花朵那么漂亮…… 满七个月大的她,扶着桌子就可以站起来,小腿挺直。我十分惊讶。她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19/3从波德申回到家,她发高烧,看医生吃药不见进展,22/3入院就医,隔天晚上开始昏睡不爱进食,偶尔醒来也一脸不舒服。25/3病情突变之时,她没喝奶,单靠吊水,一脸痛苦,还是只靠我托着腋下,就挺直了小腿。 孩子,我还以为,你大概十个月就会走路了,妈妈等不到那么一天…… 就这么扶着妈妈的手,她也要努力站起来。 孩子,妈妈已经放开你的手了,你已经化灰,随海漂流,对尘世不要有牵挂……

这么小,她居然会爬楼梯了,让我心惊胆跳。匆匆拍下一张模糊的照片,就伸手去扶她。



没有整理好照片,原本想写下快乐的文字。入院之前抄下这些照片,想大概三天后可以出院,就可以完成这篇。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七个月又十三天,她走完了她的一生,留给我们永远的回忆。


我最亲爱的小女儿,一路好走。愿阿弥陀佛接引你到西方极乐世界。

(p/s:给关心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问候。我会坚强起来。小女儿病情突变,转入马大医院儿童加护病房抢救不果,在爸爸妈妈眼中安然停止心跳。解剖过后相貌依然安详。到目前为止死因不详,有待报告出炉。初步研究是细菌或病毒感染。

感恩,所有的一切鼓励和支持,请别再为她掉泪……。你们给我很大的力量。阿弥陀佛。)

1/4/11更新:医院出炉的报告,小女被Pseudomonas aeruginosa感染,初步怀疑是发烧(病毒感染)过后引发的第二波感染。

2011年3月4日星期五

再说,已经六个月半了

好像一个分水岭,六个月开始,小朋友就变了个样。先是喝奶的时候,用力吸了两口,脚猛踢着从我的大腿上滑下来,一副“抱歉啦妈妈,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非走不可,失陪了”的模样。总算坐到沙发上了,那里啥都没有啊,就一本妈妈看到一半的村上春树,也很乐呢,用摊不开的小手,拍了拍,笑眯眯的,又用指甲在沙发上抓了抓,看会发出什么声音。没东西玩儿了,小屁股一翘就要往地上滑下去。看看地上有什么好玩的。肚子饿着还是饱着,大概也忘了。 睡觉有时也不肯睡呢,要把她关到这里,让她安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已经睏了。 由于六个月一过了几天,忽然间开始会坐了,洗澡就多了很多乐趣,不会老担心身体不平衡。于是可以用手用力拍水。

爬着的时候,可以自己坐起来了,就快乐的笑,发出“A~A~”的声音。有得扶着的时候,开始要学站了,用力的挺直双腿。辅助食品吃得不多,可是吃得还挺好的,食物当中也会有自己的偏好。


抱着她的时候,猛踩我的肚皮挺直双腿,亲爱的用小手拍我的头,“啊~啊~"的说个不停,有时爱啃我的下巴。因为大概只有妈妈才真心的不怕她的口水。 一转眼,躺在床上生产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想想日子过得真快啊。


一直想要写生产过程的回忆录,可是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写不出来。


想起生产过程的时候,很奇怪会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可是,可以那么顺利的生产一个健康的宝宝,分明就是很幸福的事嘛。